师生情永难忘
我读大学时与李重华老师接触较多。李老师对我的教诲也最多,有些事我终身难忘。
回想起来,我刚进大学时除了兴奋就是幼稚了,对于读书、学问的认知朦朦胧胧。记得第一次和李老师的话题是他讲对工农兵学员的感受,他告诉我,得知大学招收工农兵学员他很高兴,因为学校可开学,老师又可上课了。所以他专门到华东师大去看第一批学员。李老师很率真且真诚。我听了后觉得李老师很关心我们。就给他讲了我下乡、到工厂的经历。他鼓励我要认真学习、珍惜机会。第一次交谈,我对李老师有了一种师长的感觉。
李老师是数学老师。我恐怕是我们班上第一个听李老师讲数学课的人,而且是单独给我一个人讲。那时我基础非常差,怕学不好高等数学。给李老师讲了我的担心后,他先是问我读过什么书,得知我读过一些哲学书后他饶有兴致的给我讲起了马克思的《数学手稿》,我记得他是从马克思的论述讲了微积分的基本原理,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李老师讲“微分”是“扬弃了的差”,并给我解释“扬弃”在事物的发展过程中,每一阶段对于前一阶段来说都是一种否定,但又不是单纯的否定或完全抛弃,而是否定中包含着肯定,从而使发展过程体现出对旧质既有抛弃又有保存的性质。我是第一次听这样的讲述,他把马克思的理论与数学联系起来,将复杂的高等数学讲得明了易懂。当时就感觉到大学就是不一样,老师一下子把我领到了知识殿堂的门口。李老师的这堂课,给了我极大的启发,激起了我的求知欲望,促使我决心在大学里要抓紧时间多学一点东西。
有一个时期,李老师给我讲了很多交大的历史和往事。如老校长彭康同志对交大的作用、教职员工对彭校长的怀念,讲了陆定一来交大扶老教授上台授课、讲了穆汉祥烈士的故事。这些事听起来好像是在讲故事,实际上是对我进行了老交大传统教育,体现了交大精神。当时学校在这方面不可能给学生讲这些事,是一个遗憾。多年后,得知交大校训定为“饮水思源,爱国荣校”我不禁感慨万分,交大精神的传承就是靠像李老师这样的教师在耕耘播种。
李老师讲课学生很爱听,因为李老师语言很形象、多讲运用方法,比喻也有趣,给学生很深的印象。有一次,他讲如何记忆,列举了一个英语单词“农业”(agriculture),他告诉同学们,不要硬记字母,记住单词的谐音:中学大学挨个儿考取,这个单词就记住了。快四十年了,我极少接触英语,但对农业这个单词的读音,我始终记忆犹新。
李老师对学习要求很严格,我们关系很好,但学习上的事对我要求十分严格,做得不好,不留面子。记得大一时候我的数学作业较潦草,推导也不仔细。李老师在数学课上批评我,还讲了一段话,大意是:作业不仔细,会影响专业,这种习惯不好,将来你有了儿子,如何要求。当时我是真不好意思。这个场面我是难以忘怀,铭记在心,参加工作后我是以认真出名,没想到儿子在小学时也是不认真,妻子总以此事打趣。
李老师很关心人,当时他见我喜欢参加学校的各种活动,跑来跑去很紧张,就主动将他的自行车借给我。那辆车大约是20世纪40年代的老车,车身上下锈迹斑斑,刹车倒是很灵,往后一蹬车马上就停了。李老师就是靠这辆车每天往返朱行与徐家汇之间。我要用车时,李老师什么也不问,将车交给我,我骑上就走,还车时,我们会约好时间和地点,李老师总是按时等我。有一次我外出,我照常借了李老师的车,并约好下午5时在基础部门口还车,结果我因事耽误,那时联系不像现在这样方便,我急得不得了,一直快六点我才到基础部,李老师已在楼下等我多时。那天是个阴天,六点钟校园的路灯开始亮起。看着老师拿着一本书站在大门口张望,我实在不好意思,连连解释。李老师反过来安慰我,要我赶快去吃饭,我坚持要他快走,李老师想想说你送我到校门口吧。一路上他告诉我,从交大到朱行这条路走了十多年了,有时一边骑车一边不时看书,有时觉得辛苦,但也觉得自在充实。我当时在想,李老师要我陪他到大门口,也没讲什么,事后我在想,李老师为什么要我陪他这一段路呢。想想觉得还是老师担心我,怕我因为觉得晚了内疚,不想让我有思想负担。
其实李老师不止和我关系好,李老师与其他同学关系也非常好。李老师开始到我们班来的时候穿一身交大校办工厂的工作服,第一次参加我们的讨论时先问我们每人名字,来自什么地方。当时很多同学认识,很羞涩,特别有的女同学,一开口就脸红。李老师就主动与她们讲话,介绍学校的情况,同时对来自不同省份的同学谈各自家乡的风物、特点。1977年年底的一次数学课,因为课堂内容已经有些深了,很多同学感到吃力,李老师对个别同学加大辅导,我记得有一次毛桂蓉有一个问题老是弄不懂,课后,李老师单独给她辅导。从基本原理和公式推导一直到作业题的分析、演算,从四点多一直讲到六点多。毛桂蓉非常感动,说李老师真是认真负责,要学不好真对不起李老师。
我们在嘉定马陆公社开门办学时的一天晚上,有个同学突然拉肚子、还发烧,我们几个人不知怎么办,因为不熟悉马陆的情况,正好李老师到宿舍来,他见此情况,说这样的情况要上医院,我知道镇上有一家医院。大家忙扶着同学(记不清名字了)上医院。一路上天黑,路又不好走,李老师说还是我来背吧,这样李老师首先背,我们几个也轮流背,半小时将生病的同学背到了镇上的卫生院,到了卫生院,李老师忙前忙后,一直到快十二点了,同学的情况稳定下来,李老师才回去休息。
快四十年了,尽管有些事回忆不起来,但与李老师的那份情始终在我的记忆里,李老师的教诲始终的都不会忘怀。
2011年作者与李重华老师在海南